挽回祭的馨香

—— 2006中国福音大会印象

一、十字架与神学家

卡森博士是这次福音大会的主题讲员。他是三一神学院的教授，新约神学专家，可以说是“象牙塔”里的人。他会怎样传讲十字架呢？他会不会用成串的神学术语使十字架显得深奥难懂？或用古今各派的神学观点把十字架弄得模糊不清？然而，第一堂的解经信息“十字架的反讽（Ironies）”就让我们耳目一新。

那一堂的经文是马太福音27:27–50，是我们读过多少遍的关于耶稣受讥笑受羞辱被钉死的记载。这段经文把十字架活画在我们眼前，然后，卡森博士带领我们从一个独特的角度—四个反讽—来看这幅“耶稣基督并祂钉十字架”的图画。

经文首先讲到罗马兵丁戏弄耶稣，给祂穿上袍子，带上荆棘冠冕，假装拜祂，说“恭喜犹太人的王啊！”这第一个反讽就是“这位被人嘲笑戏弄为王的却是真正的王”。卡森博士从耶稣的家谱讲到大卫的后裔作王的宣告；从古时和今时“王”的概念的不同，讲到圣经中王的至高权柄。从西庇太儿子的母亲为儿子求权位，讲到王位与十字架的道德含义：在天国掌权的必要尝十字架的苦杯。然后，他点出这一反讽背后的真理：耶稣的确是王，正是因为祂要上十字架；祂是在十字架上掌权的至高无上的王。卡森博士继续用这种观念对比、让经文说话的手法，讲了另外三个反讽：“这位完全无能力的人却是大能的”；“这位不能救自己的人却拯救了众人”；“这位在绝望中喊叫的人却是完全信靠神的”。

这是古老而常新的十字架真理，如今在卡森博士以经解经、纵横贯通、丝丝入扣的讲解之中，再次清晰鲜活地显明在我们眼前。神实在是知道我们此时的需要：我们需要在十字架的真理上进深；需要知道除了“若有人要跟从我，就当舍己，天天背起他的十字架跟从我”之外，还有很多经文是关乎十字架的；而这些经文又是怎样彼此关联的。我们更需要知道，“耶稣基督”与“十字架”是不能分开的；离开了基督，十字架就没有意义；而没有十字架的基督就只是“别的福音”。这一堂，卡森博士借着马太福音的经文，有效地把“耶稣基督并祂钉十字架”的信息清晰整全、细致深入地讲解出来，使我们大有得着。

我也深深地为这位在恩赐、职分和神的话语上忠心的仆人感恩。他不因自己是神学家，就用自己所熟悉的神学术语，以求在神学上精确完美；而是用直白的语言，让经文自己说话。他更不因我们没有神学学术背景，就随意“分享”，而是花细致的功夫精心准备；找出准确的角度，挑选适切的事例，力求字字达意，句句切题，让我们在极有限的时间里，领受了如此丰富而有条理的信息。我也为学养深厚、忠心谦卑的陈佐人牧师感恩；他的翻译准确精到，丝丝入扣，与卡森的信息浑然一体，足见圣经真理的普世性；万族万民，都在基督里成为一了。

二、诗班指挥

“你面对的是创造天地宇宙万物的上帝，祂是万主之主，万王之王，你怎么敢不用你全部的力量，从心底发出赞美？！”诗班指挥唐真姐妹用她更熟悉的英语，显然几乎用了她全部的力量，从心底向我们发出责备和挑战。我们像受了鞭打一样，立刻下意识地站直、凝神、吸气……

我从参加“跨世纪聚会”起就期望着参加唐真指挥的诗班。那充满激情与力量的指挥，那和谐而紧凑、深切而激昂的歌声，如此美妙，如此振奋，将会众的心灵向上托起，向着宝座敬拜赞美……这一次终于如愿了。我拿着不甚熟悉的歌谱，小心翼翼地站在最边上。只几次练唱，我便领教了这位优秀圣乐指挥的不同凡响。

我们不是每个主日、每次团契都唱诗歌吗？有多少时候我们会察验自己表情是否木然？站相是否疲沓？声音是否含糊？耳朵是否在听别人的声音呢？而这一切绝不见容于唐真指挥的诗班。“要记住，你是站在神面前，不是站在我面前。”她会下意识地侧身，极其严肃，甚至严厉地提醒，使你不敢马虎走神，立刻挺身肃立，凝神细听，用心唱好每一个音符。我学到一个功课：当存敬畏的心唱圣诗。

“你是唱给神听，不是唱给人听。”她不住地提醒我们。是啊，是唱给神听啊。平时我们唱得不准不齐，有气无力的时候，不是常常拿“神听我们心里的歌声”来安慰自己吗？但唐真指挥显然不是这个意思。她的要求是，既然是唱给神听的，那就一个音符都不能马虎，要力求完美。她纠正我们的发声，毫不客气地打断我们自得其乐的歌声，只因有一两个人走调或唱“花腔”，或某个声部不够强，没跟上，然后不厌其烦地一次次示范纠正。当我们唱出她所要求的强度与和谐的时候，她会一改严厉的表情，露出最灿烂的笑容：“你们听到了吗？听到了吗？多么美妙，多么和谐！哦，我爱你们！”她张开双臂，几乎要拥抱我们……

这真是纯正高超的教导风范。她是用自己的整个生命来示范教导，如此投入，如此用力，双臂与身体齐动，表情与声音并用，用尽力量拉动、托住整个诗班的歌声，不一会儿，她就气喘吁吁，大汗淋漓。她对迟到深恶痛绝，明确告诉我们：“如果你不能准时，你就不属于这个诗班。”而她自己总是守时。她不因我们没受过音乐训练，是临时组成的诗班，就降低要求，而是用她的期望和努力告诉我们：你能唱得比这更好，只要你现在努力，你可以唱得比你想象得好。面对这样的领袖和教师，你不得不放下平时懒散轻浮的做派，整个身心都振作起来，聚焦于神的宝座，从心底唱出自己最强最美的歌声。

虽然只在唐真指挥面前受教几个小时，我已经认定，她是我平生遇见的最好的老师之一。我在她的诗班领受到的不止是一些唱歌的规则和技巧，更是一种庄重、敬拜的心态，和在每个细节上认真，力求完美的作风。诚然，我们的神正是一位注重细节，完美的神。野地里卑微的小花，深海里小如砂粒的贝壳，神尚且以细致和完美来装饰它们。而神对圣殿的建造与布置，对敬拜和献祭的程序与规则又有多么细致严格的规定与要求。我开始痛恨自己以往轻浮懒散的作风，为赴会之前没有认真练唱诗班发下来的诗歌而懊悔羞愧。诗班的服事，让我对敬拜与服事有了新的认识。

三、挽回祭的馨香

在任何一间信息纯正的教会里，我们必定常常听到十字架的信息。《生命季刊》更是从起初就坚持传十字架的真理，并以“耶稣基督并祂钉十字架”为主题，在八年内举办了三次大型聚会。我们听了，也领受了十字架的真理，知道必须走十字架的道路。但是，我也常常带着困惑思考：十字架对我这个人来说，到底意味着什么呢？当然十字架意味着向自己死，但是，怎么个死法？怎么才算死了呢？十字架与我每天的生活到底有什么关联呢？如果我没有信心和呼召，撇下一切去读神学院，当传道人；或没有勇气和条件去危险艰苦的地方传道，经受苦难，“血洒秦国道”，那十字架对我来说，是否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呢？然而，十字架不仅是道理，更是道路；不仅是目标，更是能力。当我们凭着微小的信心，摇摇晃晃地走上十字架的道路时，神的大能就借着十字架开始在我们生命中做工了。你可以从与会的这一群人中看到神做工的果效。

这是超过两千五百人的聚会。从早到晚，这间不小的酒店到处挤满了与会的男女老幼，但秩序从不混乱。没有人高声喧哗，也没有人横冲直撞。每堂聚会之前，人们陆续提前到场，或安静等候，或轻声交谈，或低头祷告；没有吵闹，也少有人迟到早退。一日三餐是最繁忙的时候；排长长的队，拿一份简简单单的食物，人们安静喜乐地享用着；没有抱怨，没有烦躁，也很少有人浪费食物。洗手间常常排着长队，却总是保持干净。电梯常常繁忙，却没有人拥挤。虽然与会的小孩子很多，却很少听到孩子哭闹，或随处乱跑乱叫。人们的面容喜乐而祥和；彼此的相交真诚而亲切。随处可见人们三两相聚，彼此分享，同心祷告。

这一切看似平淡无奇，自然而然。但是，我们从来就是这样的吗？我们从前是什么样的呢？按柏杨先生的话说，我们是“丑陋的中国人”；按圣经的话说，我们是活在神震怒之下的罪人。我们在公共场所不守秩序，不服管理，随意拥挤，高声喧哗。我们的公共厕所总是骯脏杂乱。老实排队的被看作傻瓜；插队抢座的自以为机灵。我们挑剔食物，不停地抱怨。我们浪费食物，特别是吃自助餐的时候。我们不懂欣赏与感激他人的付出；对教导我们的评头论足，里外挑剔；对服务我们的不屑一顾，也不以礼相待……我们陷在这个“酱缸”里，虽知道不好，却不能自拔。我们活在神的震怒之下，不虔不义，彼此伤害。

那么，是什么让我们渐渐逃离了“酱缸”，脱离了神的震怒呢？卡森博士的第二堂信息讲到“十字架的成就”。他根据罗马书3:21–26讲到神的义和祂所设立的挽回祭。他指出，从来都是冒犯的一方向被冒犯的献祭，以挽回祂的忿怒，但这位被我们的罪所冒犯的神却自己设立了挽回祭，让祂的儿子成了牺牲，承受了我们当受的惩罚，使我们得以与神和好。是的，十字架上的耶稣挽回了神的震怒，公义的神不再向我们发怒了。借着信，我们被称义、与神和好，并且能够以神为乐了。这就是我们平安、祥和、喜乐的来源。十字架上的基督成了平安的福音和馨香的挽回祭，使我们这些信祂、跟随祂的人，也能向丑陋罪性的老我死，脱离暗昧的事，在每天平凡的日子里，结出平安的果子，显扬出因认识基督而有的香气来。

在忙碌的洗手间里，我看见姐妹默默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擦手纸；还有姐妹细心地擦去撒在台子上的水渍。用过餐的弟兄姐妹不仅收去自己的餐具，也收去留在桌子上的餐具。同工们虽然繁忙疲累，却总有平安亲切的笑容；弟兄姐妹们虽然脚步匆匆，却也不忘向服事的人道谢。更美好的是，我们与酒店服务人员相处融洽。他们总是乐意帮忙，弟兄姐妹们也随处向他们含笑道谢。我不止一次听到他们彼此谈论：“这些人真礼貌，真友好。”（They are so nice, so polite.）哦，挽回祭的馨香！

四、尾声：“十字架，十字架，永是我的荣耀！”

大卫是去年秋天刚来美国的本科学生。来教会聚会后很快信了主。这次福音大会让他很受造就和激励。会后一个月，他受洗归入主的名下。他在洗礼后作了这样的见证。他早上向神祷告说：“主啊，我今天要受洗了，我以后的路该怎么走？”主日崇拜的时候，就读到了诗篇101篇：“我要用智慧行完全的道……邪僻的事，我都不摆在我的眼前。悖逆人所作的事，我甚恨恶，不容沾在我身上。”那天的主日信息是“作门徒的代价”。他说：“我明白了。我以后的路就是跟随神、背十字架的路。”他自己为洗礼选了在福音大会上学的古老的新歌：“十字架，十字架，永是我的荣耀！”我们与他同唱；为十架窄路上又多了一位年轻的天路客而赞美神。

大卫受洗后，很快成了学生团契的同工，负责周五团契订餐和特别活动的组织协调。今年春节，他在各位同工叔叔阿姨、学长学姐的全力协助下，圆满地组织并主持了有百人参加的春节晚会。他在服事中学习着凡事忠心，凡事忍耐的功课。当忙乱起争执的时候，他会退下去安静祷告。他明白主的门徒不仅要作跟随者，也要作带领者，因为我们是世上的盐和光。因此他自觉地接受着作领袖的训练，知道他的目标是：以后不管被神带到哪里，都要准备好作服事带领的工作。如果那里没有聚会，就自己开始一个聚会，像以往离开的弟兄姐妹一样。

十字架的道路上，薪火相传；十字架的异象，日日常新。从使徒们起，一代一代的人从这条路上走过，留下佳美的脚踪和云彩般的见证，走进永恒的荣耀；又有一代一代的人正行在这路上，在每日与罪恶的争战中，经历着神的大能与得胜。越是认识耶稣基督并祂钉十字架，就越是“知道祂的恩召有何等的指望，祂在圣徒中得的基业，有何等丰盛的荣耀。并知道祂向我们这信的人所显的能力，是何等浩大！”（以弗所书1:18–19）这诚然又是反讽：这条被人看作失败的道路，却有得胜的确据；这条钉死自己的死路，却是引向永生的通途。

彭辉  来自中国大陆，现居美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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